一个表面上市场化的幼儿园行业，始终都维持着紧缺状态，想靠市场自身的力量，改善幼儿园的服务，居然很难。

近日，上海“携程托管亲子园教师打孩子，向孩子喂食不明食物”事件引发公众关注。此事还未平息，又曝出北京红黄蓝幼儿园涉嫌虐童事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幼儿园虐童现象真该好好引起反思。

我的一个学生，他的儿子才三岁，在幼儿园被阿姨打了。我让他维权，他说不敢。“老师，你不知道，如果我维权了，不仅这个幼儿园不要我儿子了，所有的幼儿园都进不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给阿姨送礼。”

一打听，还真是这样，现在的幼儿园，孩子家长给阿姨送礼的事儿，稀松平常。每年各种节日，提前就得打点好。而且送礼的水准，芝麻开花节节高。上面也不是不管，管得越严，家长就越是为难，礼是必须送的，管严了，送礼的名堂和技巧就高了，反正挖空心思，礼也得送进去。幼儿园阿姨，真正动手打的，也许并不多，但冷暴力很厉害，不让你家孩子跟小朋友们玩，一个人罚站，等等。为了不让孩子吃亏，家长就得低三下四委屈点。

当然不是所有的幼儿园都这样，但这样的事情，却大有蔓延之势。世界上的事儿都是这样，学好难，学坏容易。学坏了不受惩罚，好处大大的，谁能不学呢？

在这个事情里，最令人感到愤怒的，还不是阿姨打孩子，尽管这种事儿，已经很令人发指了。如果搁在我头上，就是天王老子，我也得跟她们算账，非把事情弄个明白不可。最令我诧异的，是我学生说，如果维了权，不仅这个幼儿园不要我们孩子了，所有幼儿园就都进不去了。

当然，我学生说的这个话，也许并不确切，有点水分，怎么可能全市的幼儿园都不要了呢？但在我求证了其他一些有孩子的年轻人之后，他们说，还真有可能这样。因为不管此事的是非，家长一旦维权，在幼儿园眼里就是刺头，没有任何一个幼儿园，乐意收一个刺头的孩子进园的。

儿童是我们国家的未来，在发达国家，如果成人敢对幼儿园的孩子动手，是要判重刑的，如果连维权讨个说法都难，想到这里，心里真不是滋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幼儿园阿姨，变成这样了呢？当然我不是说全体。这样的收礼，岂不就是跟收保护费一样，谁给了，我不清楚，但谁没给，我是清楚的。送礼的，不见得就会有特别的照顾，但不送礼的，一定没好果子吃。而且越收，胃口越大。一茬又一茬，风气只能越变越坏。变到最后，我们的幼儿园阿姨，到底会是个什么形象呢？

幼儿园是可以民间办的，按道理，一旦市场紧缺，供给就会增加。可是，不知为何，幼儿园一直都非常紧缺，无论幼儿园怎样不堪，阿姨怎么不像话，别人想进还进不来呢？似乎，一个表面上市场化的幼儿园行业，始终都维持着紧缺状态，想靠市场自身的力量，改善幼儿园的服务，居然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上级机关的管理。然而，不管还好，严管的结果，只是给送礼的家长添了麻烦。

我们在饭店吃饭，没有说因为吃出一个苍蝇，维权讨说法了，任何一个饭店就不让我们进了。但为何幼儿园会这样？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市场出了问题，于是，才有了这么些大爷式的幼儿园。

孩子的事儿，兹事体大。希望有人来管一管，祖国的花朵，不能只挂在嘴上和纸面上。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