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4月12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要求从5月1日起将包括抗癌药在内的所有普通药品、具有抗癌作用的生物碱类药品及有实际进口的中成药进口关税降至零，使我国实际进口的全部抗癌药实现零关税。较大幅度降低抗癌药生产、进口环节增值税税负。要求加快创新药进口上市，支持高速宽带网络覆盖城乡医疗机构；要求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保护药品专利。本期思与辨就该问题进行讨论。

■主持人：王玥

嘉宾：刘业进（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教授）

李长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导）

和静钧（西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去除关税确能缓和药价，但真正终结“天价”，还得在增值税、专业流通仓储费、药品加成等方面发力，还得在医疗保障方面发力

主持人：零关税能终结天价抗癌药吗？

和静钧：抗癌药“零关税”，肯定能使“天价抗癌药”的价格一定程度降下来，但能否终结天价，还要看其他因素。一般而言，进口药价格“影响因子”有进口税、增值税、药品运输指定仓储费、医院药品加成。由于抗癌药需要持久服用，这使患者每月需要付出数万元以上的药费，这才形成了“天价”。所以，按这一思路，去除关税确能缓和药价，但真正终结“天价”，还得在增值税、专业流通仓储费、药品加成等方面发力，还得在医疗保障方面发力，如列入医保项目。

李长安：目前，我国的抗癌药对外依赖性较强，据估计，2017年我国抗肿瘤药市场规模已经超过1200亿元人民币，其中一半左右依赖进口。根据财政部2017年最新关税税率，我国进口药品最惠国税率为2%-4%。这也就意味着，进口抗癌药零税率可为每个患者平均减少约400元药费。而且随着国外抗癌药的涌入，也必然加剧国内市场的竞争，这也有利于降低抗癌药的价格。

刘业进：关税一般属于中央政府财政收入。设立关税的目的是为中央政府筹集财政收入，不是通过关税壁垒保护国内企业。连续多年来我国税收增幅超过GDP增长，且我国宏观税负水平已经接近那些福利水平高于我国的发达国家。我们需要明白财政学的一个基本道理，税收是对购买一揽子公共产品的一个支付。对关乎民生生命健康的抗癌药物征收高关税应早早取消，此次国务院关于全部抗癌药物零关税的决定是一个正确决定。不仅如此，此次国务院还要求大幅度降低抗癌药生产、进口环节增值税税负，目的就是让老百姓能尽可能买得到、用得起最新抗癌药物。这一政策实施无疑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因为形成天价进口抗癌药物的直接原因就是高关税。

市场竞争的加强对于国内药企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将加速国内药企仿制药推出速度或加强自主创新产品的研发

主持人：“进口抗癌药实现零关税”对跨国药企意味着什么，对国内药企会又有哪些影响？

李长安：将抗癌药的进口关税降到零，对于国外的跨国药企来说，就可以对中国市场长驱直入，这对他们当然是一件利好的事情。对于国内药企来说，短期恐怕是一个利空，这是因为国内药企总的来讲研发力量较为薄弱，产品不够高端，药效也不太显著。这也是一些患者宁肯多花钱也要用国外抗癌药的主要原因之一。不过，市场竞争的加强对于国内药企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将加速国内药企仿制药推出速度或加强自主创新产品的研发。特别是国家在充分的知识产权保护基础上，出台了一系列支持性的政策，从而会有效促进我国医药创新水平的提高。

刘业进：进口抗癌药实行零关税政策对跨国药企是利好，因为市场需求扩大了。对国内药企短期内肯定有负面影响，因为面对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相当于国内突然增加了许多研发能力强大的竞争对手。但是长期来看，靠关税保护手段不是国内药企强大的正确途径，靠关税壁垒排斥竞争，这样的行业和企业永远长不大、强不起来。

和静钧：零关税肯定会对国内本土药企带来市场竞争压力，对成长中的中国制药企业，尤其是从事研制、产生抗癌药的企业会带来冲击。由于国际专利壁垒，很少有国外专利药品授权在中国国内生产，国内研发实力尚且不具备全面抗衡的能力，若多一份政策的保护，就会多一点缓冲空间，以时间换空间，国内药企应抓紧机会，争取弯道超车。然而，这样的关税保护并非能持久使用，减低甚至零关税是当下国际自由贸易的趋势，更何况是直接受益于国人的救命药品。从政策工具上看，本着国家战略的高度，国家可以对某些有潜力的药企给予一定的补贴，以有利于这些药企成长起来，当然补贴不能作为普惠工具使用，只能是有选择地对某些有潜力在同类抗癌药品上做出突出成果的企业予以支持，而补贴的方式有直接财政补贴，或科技进步奖励方式的间接补贴。

释放国内药企的活力；取消药品价格管制；增强国内药企的实力尤其是新药研发实力

主持人：降低百姓用药负担，提高药品可及性，我们还能做什么？

刘业进：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医疗卫生方面的支出在老百姓的消费支出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高。如果医疗卫生市场长期维持一个卖方市场，意味着老百姓在这方面要掏比正常市场条件下更多的钱。要提高药品可及性，我们一方面要落实国务院的决定，向国外药企开放市场，降低乃至取消部分药物进口的关税；另一方面，释放国内药企的活力；取消药品价格管制；增强国内药企的实力尤其是新药研发实力，可以考虑药企投入到研发的投资免征增值税。我们国家的财税体制要逐步从间接税为主向直接税为主转变，当务之急是对企业的研发投入免征增值税，这不仅仅是对药企，所有各行各业的企业研发投入都不应征增值税。

和静钧：在谈到降低百姓用药负担、提高药品可及性方面，除医保制度作相应的调整之外，还有一些思路可资借鉴。其中，印度模式是针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有很大实用性，即通过国家强制授权仿制抗癌药。抗癌药的本土化生产，将能使制药和流通成本大大降低，昂贵的抗癌药转眼就成为惠民的廉价药。第二种思路就是在法律上对仿制药要网开一面，特事特办，允许对某些急需的仿制抗癌药给以“真药”身份，因为按我国法律，凡不被审批的药品均为法律上的“假药”，从而产生法律风险，引发不必要的诉争，最终损害了患者的利益。

李长安：从绝对价格来看，抗癌药的价格仍然明显高于其他常规药物。因此，要降低普通百姓的用药负担，还需要在降低药企负担、减少流通领域成本、打击医药领域乱吃回扣等方面多下功夫。当然，加大医疗保障的报销比例和补贴力度，也是减轻普通民众特别是低收入群体医药负担的必要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