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备受关注的新能源汽车补贴调整政策出炉。３月２６日，财政部、工业和信息化部、科技部、国家发改委联合下发《关于进一步完善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补贴政策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正式公布了新一轮的补贴退坡政策。据悉，２０１９年新能源汽车补贴标准在２０１８年基础上平均退坡５０％；通知从２０１９年３月２６日起实施，２０１９年３月２６日至２０１９年６月２５日为过渡期。过渡期结束后地方不再对新能源汽车（公交车和燃料电池汽车除外）给予购置补贴，将购置补贴集中用于支持充电（加氢）等基础设施“短板”建设和配套运营服务等环节。新的补贴政策影响几何？本期思与辨就该问题进行讨论。

■主持人：赵鑫

■嘉宾：和静钧（西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匡贤明（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经济所所长）

张敬伟（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

任何产业都不可能靠一直吃政策小灶维生和靠财政补贴永续发展

主持人：为什么新能源汽车补贴力度会大幅减低？

和静钧：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执行补贴政策以来，产能获得大幅提升，不过总体依然处于低端和入门级区，这就促使补贴政策作出大幅调整，打破这种不利于未来竞争力培育的政策依赖。以续航及电池密度等关键技术提质为享受补贴的门槛，将有利于低端企业被清理出局或促使其转型发展。

匡贤明：大幅降低新能源汽车补贴力度，一方面使新能源汽车发展的政策环境更加市场化，使各生产商真正依靠自身的技术能力进行竞争，在竞争中优胜劣汰。另一方面，从市场开放的角度看，特定产业政策不利于各类资本的进入。先进入的企业享受到了特定的优惠，就有先行的优势，这对行业的后来者不利。也就是说，大幅降低新能源汽车补贴，有助于构建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无论是对行业现有市场主体还是对潜在市场主体，都是走向公平竞争的重要举措。

张敬伟：任何产业都不可能靠一直吃政策小灶维生和靠财政补贴永续发展。财政补贴既有正效应，也让一些新能源汽车厂商产生了补贴依赖，正所谓奖了勤同时也养了懒。有些新能源汽车企业缺乏产业竞争力，拉低了该产业的供给质量，也难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这是财政补贴政策的辩证法，因此需要动态调整。相应地，新能源汽车企业也要学会在“断奶”中适应市场竞争，通过技术更新来提升核心竞争力，以实现产业转型升级。新能源汽车补贴力度降低，不仅是这一产业供给侧的改革，也体现了政策调整的应有之义。另外发展新能源汽车是全球共识，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面对的是全球竞争，在此情势下，财政补贴政策也会引发争议，因此不可持续。

这一政策调整凸显了补贴工具的灵活性和目的性

主持人：《通知》中明确，过渡期结束后地方不再对新能源汽车（公交车和燃料电池汽车除外）给予购置补贴，将购置补贴集中用于支持充电（加氢）等基础设施“短板”建设和配套运营服务等环节。您怎么看这一举措？

匡贤明：过渡期结束后不对销售环节予以补贴，对基础设施和配套运营服务进行支持，在当前恰恰是加快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的有效政策调整。当然，需要注意的是，充电环节主要发挥的是微观主体的作用。在充电环节瓶颈得到有效解决后，补贴的力度也同样需要大幅降低。

张敬伟：任何产业都需要供给侧和需求侧平衡发展。一方面，供给侧要提供更多的优质产品和配套服务；另一方面，消费终端在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新能源汽车的基础上，更要用得方便。但是，新能源汽车多起来后，充电（加氢）装置却成了“短板”，存在标准不统一、使用不方便，甚至不能用的尴尬。若此问题不解决，供给侧和需求端就会面临失衡。因此，过渡期结束后地方不再对新能源汽车（公交车和燃料电池汽车除外）给予购置补贴，将购置补贴集中用于支持充电（加氢）等基础设施“短板”建设和配套运营服务等环节，把准了产业发展的脉搏，具有很强的针对性。

和静钧：这一政策调整凸显了补贴工具的灵活性和目的性。现在新能源汽车产业亟待升级换代，想要拥有持久的竞争力，就得在核心技术上获得突破，而不能止于低端的量的扩张。当前新一轮政策调整的机会窗口正在打开，从之前关注于“售出”的购置补贴，调整到“使用”的后端补贴，补贴更接近消费者，使消费者在选择新能源汽车时，不再以售价低廉（获超额补贴）作为消费决策的决定因素，而是更加注重舒适度、便捷度等和汽车自身有关的功能特点。

这些都将推动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模式的转变，真正形成以消费为导向、以技术为支持、以综合成本为优势的新能源汽车发展模式

主持人：补贴力度降低会对新能源汽车行业产生哪些影响？

张敬伟：一是将打破企业补贴依赖，使新能源汽车产业实现市场导向下的竞争，形成优胜劣汰的良性市场局面。二是有利于提升供给质量，让新能源汽车从起步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型。三是能够激发国产新能源汽车的危机感，融入全球竞争，适应新的科学技术，形成具有中国特色、领先全球的新能源汽车产业。

匡贤明：补贴政策的调整，会带来总量式效应和结构性的效应。总量的效应表现为，消费者需要支付更多的成本购买新能源汽车，使新能源汽车和传统汽车的性价比差距缩小。应对总量式的效应，需要新能源汽车生产厂商内部消化成本负担，通过整车、电池、材料等全产业链共同降低综合成本增加企业效能，同时，促使企业对相关细分市场精准定位，推动产业发展从补贴驱动转向消费驱动。其次，补贴政策的调整也会带来结构性的效应。补贴政策调整的重点之一是支持技术水平高的优质产品，这将对技术结构调整带来重要动力。另外，补贴取消后，不同地区的新能源汽车将会出现分化，从而为不同新能源汽车生产商带来结构性的机会。

无论是总量效应还是结构效应，这些都将推动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模式的转变，形成以消费为导向、以技术为支持、以综合成本为优势的新能源汽车发展模式。

和静钧：真正影响行业的是补贴力度。粗略地计算，高峰期购置补贴，能使一辆本应１５万卖出的新能源汽车，最后以６万左右售出，补贴力度之大，可见一斑。在这样的条件下，补贴退坡幅度大或退出预期强烈，对行业的影响将是革命性、震荡性的，那部分以补贴作为创利的低端企业，将最终受到补贴退出或退坡的惩罚，面临着被市场无情淘汰出局的境地。从另一方面看，也有利于强化供给侧改革，控制产能盲目扩张，鼓励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营造公平透明的市场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