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现代市场经济下，分工和专业化才可能真正地深入。工业化和现代市场经济是一枚铜钱的两面，是一回事。我们强调工业革命的伟大，但也不能忽视了现代市场经济的伟大。

什么叫市场经济？通过价格机制来配置资源的经济，就叫做市场经济。这是市场经济的严格定义。

有人说，市场经济是交易经济。对不对？对，但不准确。两口子，男主外，女主内，然后共享劳动成果，这是不是交易？是交易，但它不是价高者得的市场交易。

又比如，父母与孩子之间，孩子小的时候父母抚养孩子，父母老的时候孩子赡养父母，彼此之间是不是某种交易？但它不是价高者得的市场交易。

以前，亲戚们之间要相互帮助的，你家有事了，我家来帮助；我家有事了，你家来帮助，这是不是交易？是交易，但也不是价高者得的市场交易。

在古代科举制度下，能读书、善于考试的人去当官、管理社会，不能读书、不善于考试的人搞生产，这两者之间是不是交易？也是交易，但也不是市场交易。

计划经济的时候，有的人专职于养猪，有的人专职于生产粮食，然后用工分的形式来分配劳动成果。这是不是交易？也是交易，但也不是市场交易。

我们把生活中的各种交易发生的场所叫做市场。作为一个普通大众，看到那个市场，把它叫做市场经济不严格。实际上，日常生活中的那个市场，既包含了真正的以价高者得来配置资源的市场交易，也包含了非价高者得的其他的交易方式。比如，这个市场中就有企业，在一些企业内部就不是按价高者得在分配资源，而是按行政命令在分配资源。

工业革命提高了生产率。工业革命之前，人均收入基本上是停滞不前的，只是在工业革命后，人均收入才有了像样的增长。

在公元前１３０００年的时候，人均收入只有９０国际元；公元前１０００年的时候，人均收入只有１５０国际元；公元１７５０年的时候，人均收入是１８０国际元；到公元２０００年的时候，人均收入是６６００国际元。

从公元前１３０００年，到公元前１０００年，经过一万多年，人均收入只增长了三分之二；从公元前１０００年，到公元１７５０年，接近３０００年，人均收入只增长了２０％；从公元１７５０年，到公元２０００年，人均收入增长了３６．７倍。多长时间？只有２５０年。

在工业革命之前上万年的时间里，人均收入没有翻倍，而工业革命后，仅仅２５０年的时间，人均收入增长了３６．７倍，这是为什么呢？

人们都说，是因为工业革命提高了生产率。那么，怎么理解工业革命提高生产率呢？

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全名叫《国民财富的性质与原因》。顾名思义，他是要研究财富的性质和源泉。财富来自哪里？亚当·斯密的答案是，财富来自于生产率的提高，而生产率提高又来自于分工和专业化。《国富论》开篇就讲织针厂的例子，它说：一个人制针，一天制不出一根针来，可是很多人分工合作，一天可以制出很多根针来。为什么？因为分工合作导致生产率提高。

分工合作，每个人专职做一件事，熟能生巧，生产率于是提高了。

亚当·斯密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生产率提高的源泉。这道理看起来简单，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可只有在现代市场经济下，分工和专业化才可能深入。

前面讲了，有交易不一定叫市场经济，按价高者得的方式交易，才叫市场经济。即便你按价高者得来进行交易，也还有传统市场经济和现代市场经济的区别。

所谓传统市场经济，交易是为了调剂余缺。你家种苞米，我家养猪，自己消费不了，交换一下，调剂余缺。这是用价高者得的方式在交易，是市场交易，但只是传统的市场经济。

什么叫现代市场经济呢？为交易而生产，这就叫做现代市场经济。

厂家生产这个灯泡，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为了他人用。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生产的规模才可能扩大。为了自己的需要，你最多养一头猪，为了全世界人的需要，为大家养猪呢？规模就可以大很多。

亚当·斯密还指出，分工和专业化受市场规模的影响，你服务的对象多，分工和专业化就可以深入地展开，就是这个简单道理。

我们知道，工业革命提高生产率，而之所以提高生产率，又是因为分工和专业化。可是我们忽略了，只有在现代市场经济下，分工和专业化才可能真正地深入。工业化和现代市场经济是一枚铜钱的两面，是一回事。我们强调工业革命的伟大，但也不能忽视了现代市场经济的伟大。

■谢作诗（作者系浙江财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