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作诗

随着支付的固定运费不断增加，优质苹果的成本越来越接近普通苹果。或者也可以这样讲，你吃一个优质苹果的代价，和吃一个普通苹果越来越没有差别了。

美国华盛顿州盛产苹果，品种繁多，其中红苹果最受市场欢迎，价格也最贵。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品质最优的红苹果大都远渡重洋销往外地，本地销售的多是较差的或者其他品种。

为什么优质红苹果被远销外地呢？经济学家阿尔钦是这样解释的。

假设有普通和优质两种苹果，普通苹果１元钱一个，优质苹果２元钱一个。因此你吃１个优质苹果，就得放弃２个普通苹果，即１个优质苹果的成本是２个普通苹果。

如果把苹果运到外地，就需要加一笔运费。假设运送一个苹果的运费是１元。由于普通苹果和优质苹果的重量一样，体积也一样，因此它们的运费也一样，都是１元。运到外地后，普通苹果的成本变成了２元，优质苹果的成本变成了３元，就是在它们原来的价格之上加上１元的运费。现在你吃一个优质苹果得放弃几个普通苹果？只需放弃１．５个普通苹果了。

这个时候你会发现，你吃一个优质苹果，付出的代价只是１．５个普通苹果了。换句话说，由于支付一笔运费，用普通苹果来计价，或者说，相对于普通苹果，优质苹果变得便宜了。

如果运费不是１元，而是１０元，那么运到外地后，普通苹果和优质苹果的价格分别为１１元和１２元。现在你吃一个优质苹果，又变成只需放弃１．０９０９个普通苹果了。

这说明，随着支付的固定运费不断增加，优质苹果的成本越来越接近普通苹果。或者也可以这样讲，你吃一个优质苹果的代价，和吃一个普通苹果越来越没有差别了。

不妨把问题推到极致。假设运费不是１０元，而是无穷大。这个时候，普通苹果的成本是无穷大，优质苹果的成本也是无穷大，你吃一个优质苹果，代价和普通苹果没有差别。

那么我问你，把普通苹果和优质苹果运到外地去，价格是一样的，作为消费者，你会选择吃普通苹果呢，还是选择吃优质苹果？商家把普通苹果运到外地卖得出去吗？

现实中还有不少这样的例子。一般来说，出口商品的质量好于内销商品。上世纪９０年代，我就经常见到这样的促销广告，商家宣称自己的产品是出口转内销产品。可见，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形成了出口商品质量好于内销商品的观念。上世纪９０年代，我在辽宁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听说哈尔滨啤酒厂将优质啤酒销往外地，本地市场上只销售一般的啤酒。

如果要加一笔固定的费用，那么商家就得提高商品的品质来应对。

今天出本书很简单，但在古代，出书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大家由此推断，是古书的质量高，还是今天书的质量高？平均来说，一定是古书的质量高。

那我再问，是古书上的文章质量高，还是古碑上的文章质量高？因为把文章刻在石碑上，远远比写在纸上难、成本高，因此古书上的文章一定没有刻在古碑上的文章质量高。

因为古人写书太难了，一般不会有低质量的古书。现在出书太容易，粗制滥造就是必然。

所以，古人可以说开卷有益，今天再说开卷有益就不一定对了。

那么请问，是像古代那样出书不容易、书的质量高好呢，还是像今天这样出书容易、书的质量低好？当然是今天好。今天并不影响高质量书的出版。今天多了选择，当然是好事。

假如美国对中国的衣服出口征收一笔关税，那么中国出口衣服的质量会怎样变化？我们说出口衣服的质量会提高。那么我再问，这种提高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说是坏事。因为不征收关税，高品质的衣服照样出口。征收关税后，低品质的衣服出口不了了。这当然是坏事。

曾经，西方国家对香港的成衣出口实施配额管理。实施配额管理后，香港的成衣出口会有怎样的变化？第一，出口成衣质量大幅上升了；第二，当然出口数量减少了。

其实，还可以观察到无数的因为固定费用支出，而选择高品质商品和服务的例子。

例如，在市中心的昂贵地段，是不会有经济适用房的。昂贵地段上的房子，一定是高楼大厦。高楼大厦里，装修必然金碧辉煌。曾经有人解释为什么商家做一些并没有实际用处的金字招牌。确实，能起到标识作用就行了，干嘛要做昂贵的金字招牌呢？这里我们可以给出一个解释。因为金字招牌一定是挂在豪宅上的。挂在豪宅上，金字招牌相对于普通招牌的价格就下降了。既然金字招牌相对于普通招牌的价格下降了，你选择金字招牌，还是普通招牌？

好马配好鞍。你穿了一身高档西服，不会配低档的衬衣和鞋子。你买了豪车，不会只做普普通通的车内装饰。因为穿着高档西装，高档衬衣和鞋子相对于低档衬衣和鞋子价格就下降了；高档装饰品放在豪车里，相对于普通装饰品，其价格也下降了。

（作者浙江财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