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颜庆雄

引子：

为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进一步扩大金融业对外开放，5月7日，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外汇管理局发布《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内证券期货投资资金管理规定》（以下简称《规定》），明确并简化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内证券期货投资资金管理要求，进一步便利境外投资者参与我国金融市场。《规定》全面取消了合格境外投资者投资额度限制。还进一步完善了对QFII／RQFII的规则配套。本期思与辨就该问题进行讨论。

■主持人：王玥

■嘉宾：傅子恒（市场资深研究人士、高级经济师）

匡贤明（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经济所所长）

臧建文（财税学者、财政学博士）

“合格境外投资者”制度是我国资本市场有序对外开放的产物

主持人：此前对境外机构投资者投资额度限制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臧建文：在2002年实施QFII制度时，我国金融业对外开放程度及深度尚不成熟、各项外汇资本管理规定尚不健全，在此背景下，中央政府及其职能部门对境外机构投资者投资实施额度限制，在有限度吸引外资、促进资本要素流通、拉动国内经济发展的同时，不仅能够保障国家外汇储备安全，避免资本融资市场大起大落，维护金融业态稳定，而且作为临时过渡性措施，能够为资本管理制度改革积累经验，以期稳步提升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程度。

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持续深入，国际间经济贸易往来越加频繁，特别是加入WTO之后，QFII与RQFII制度相继实施，在额度审批及资本汇兑等方面的管理规定，也在因应我国现实国情的变化逐步推进改革，总体方向是持续的自由化，资本管制相对变得放松，我国金融市场在全球主流指数中地位日益提高，因此，放松对境外投资者投资的额度管制，成为了政策决定者的必然选项。

傅子恒：“合格境外投资者”制度是我国资本市场有序对外开放的产物。QFII／RQFII制度一直有投资额度的限制，主要是考虑到跨境资本流动的有序证券市场对外开放的稳定度问题。A股市作为新兴的证券市场，相对于发达市场而言处于成长之中，规模较小，抵抗外部风险与冲击的能力较弱，市场治理尤其是应对跨境资本大幅流动的经验不足，同时也存在外汇跨境流动的匹配度问题，故初期进行了投资限额方面的限制。这一规定体现了我国包括证券市场在内的各个领域有序对外开放的思路与方针原则。

匡贤明：中国的改革和开放均呈现出典型的渐进式的特征。在市场化改革方向明确、开放方向明确的前提下，采取务实的态度逐步、渐次推进，而不会采取一步到位的举措。QFII制度是我国资本市场推进对外开放的制度安排，也是境外投资者投资境内金融市场主要渠道之一。刚推出的QFII设置了相关的限制条件，包括境外机构投资者额度管理等。其目的在于在推进资本市场开放的同时能够有效地管控好开放带来的风险，同时积累管理的相关经验。更重要的是，在开放进程中“管得住”的经验不断积累，额度限制等措施也在不断地动态调整。因此，简单归纳，一方面，境外机构投资者投资额度限制是“管得住”的举措之一，是开放初期“放得开”的重要保障；另一方面，境外机构投资者投资额度限制并不固定不变的，而是向着市场化的方向动态调整的，而且调整的节奏是可控和有序的。

新规不是单纯的开放举措，而是一个制度型的开放

主持人：新规有哪些亮点？进一步扩大金融业对外开放透露出怎样的信号？

匡贤明：新规是我国在推进高水平开放大趋势下的重大举措。除了具体举措外，还反映出了制度型开放的鲜明特征。《规定》除了落实取消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和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内证券投资额度管理要求、对合格投资者跨境资金汇出入和兑换实行登记管理外，还在本外币一体化管理、取消托管人数量限制等多方面有突破。新规不是单纯的开放举措，而是一个制度型的开放。它向全球明确出中国坚定推进开放的决心和行动。尽管经济全球化面临诸多挑战，但作为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在开放上始终坚定不移，在制度型开放上坚定不移。

臧建文：新规除了取消对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投资额度限制外，还有很多亮点，比如：废除托管人数量限制、简化资金变动手续、加强对外汇投资风险的事中、事后监督管理等。此举可视为主动有序扩大金融业对外开放，是政府兑现十八届三中全会所确定的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决定性作用的改革承诺，实践《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畅通资本要素的流动渠道，更大力度吸引外资，助力国内经济恢复，并相应健全资本管理制度，创新投资风险监管方式。

傅子恒：《规定》同时取消了RQFII试点国家和地区的限制，对合格投资者跨境资金汇出入和兑换实行登记管理，允许单家合格投资者委托多家境内托管人，并实施主报告人制度；实施本外币一体化管理等等，都可以视为本次改革的亮点。上述改革彰显的是中国证券市场扩大开放的自信，也显出国家对外汇流动管制的自信，继续释放出中国包括证券市场在内的各领域对外开放的坚定决心。

投资额度限制的取消，进一步提升了外资配置中国资本市场的便利性

主持人：取消QFII／RQFII额度限制对境内市场意味着什么？此举会带来资金集中涌入吗？

匡贤明：金融市场的开放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额度限制只是其中的一项举措，也是吸引资本流入的一个必要条件。一方面，投资额度限制的取消，进一步提升了外资配置中国资本市场的便利性，外资进一步增配中国资本市场的概率明显提升。尤其是对合格投资者跨境资金汇出入和兑换实行登记管理，有利于引导更多外资流入中国资本市场，包括股市和债市，从而推进我国资本市场结构的调整和优化。另一方面，资本是否会集中涌入，还取决于其他因素。比如，在当前的经济全球化形势下，国际资本流动是否会受到影响。因此，可以预期，这项改革将有助于吸引更多资本进入，但集中涌入的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的是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境外资本投资额度在中长期内逐步并且比较稳定地增长。

傅子恒：取消QFII／RQFII额度限制可能带来境外资本的更方便更多流入，将会增强境内资本市场的流动性、财富聚集与境内资产的全球配置效应，但同时也会增加市场风险度。从根本上来说，境内资产的吸引力最终体现的是自身的成长力、盈利能力与股东回报率，外资额度限制取消短中期可能扩大以及加快外部资本对中国的战略布局，但长期的影响不会有实质改变。

臧建文：取消QFII／RQFII额度限制，代表着我国投融资环境便利和灵活度的提升，有助于刺激境外投资者的资金入境，增加境内资本市场投资者数量，扩大国内股票、债券等证券交易融资规模，缓解当前市场主体普遍遭遇的现金流短缺问题。

与此同时，长期以来，我国税制结构以企业缴纳间接税为主体，直接税改革基本停滞，受疫情暴发对社会经济运行的负面影响，财政收入增长乏力，部分基层政府收支赤字加剧，“保工资、保运转、保基本民生”难度加大，发行公共债券成为应急且无奈之举，而境外合格投资者资本的规模性进入，将有助于满足地方政府债务融资需求，减轻债券市场资金供给压力，延缓地方政府既往隐性债务风险问题，为可能的财税制度大改革争取宝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