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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的历史视野

2021-03-16 17:42 来源:深圳特区报
“司马迁线”,引出了夏文明的起源,还引发了一种新的历史观,即天下一家,是立于农牧分界线的亦农亦牧的观点。

■李冬君

“司马迁线”,引出了夏文明的起源,还引发了一种新的历史观,即天下一家,是立于农牧分界线的亦农亦牧的观点。

秦汉时期,中国的长江黄河流域,终于被统一了。孔子和老子,也被司马迁统一到《史记》里。

司马迁的精神是儒家的,思想是道家的,他在两者之间,建立起真正的统一性,即崇高的理想性与广泛的适宜性的统一。

他把儒学与黄老思想真正统一起来,后世所谓“儒道互补”,就从他开始。面对先师,他充满敬意,他在两位先贤的参差多元之中取平均值,所以精神仰慕孔子,思想取法老子。

司马迁继《春秋》而作《史记》,若以《春秋》为中国立史,那么《史记》就为中国建立史系。

因此,《春秋》很深,而《史记》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他自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大到司马迁的历史视野,已经越出了黄河长江流域,落在了“龙门—碣石线”。

这一线正是国家起源的“地理机会”线,又称“司马迁线”,出自唐晓峰著《人文地理随笔》。它西起吕梁之南端龙门山,向东北延伸,越过霍山,再往东北行,直至河北昌黎,抵达渤海湾,是一条农牧业分界线,而文明初期的亚洲内陆国家,多半就在这条分界线上诞生。

据说,司马迁本人,就在这条分界线的起点出生,《太史公自序》说:“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

龙门在何处?一说在陕西韩城,一说在山西河津。唐代张守节《史记》“正义”说,龙门山在夏阳县,今韩城。韩城鬼东乡徐村,有冯、同二姓,均自认为太史公后裔,声称,原为司马姓氏,因司马迁受宫刑,后人改了姓氏,在司马的“司”字左边加一竖,成为“同”字;在“马”字左边加两点,成为“冯”字,并有司马迁庙为佐证。而另一说则认为,龙门之地,就在山西河津,黄河自西北而东南,出禹门口,急转弯,由北而南流去,这一带,正是司马迁所说的“耕牧河山之阳”处。据悉,此处曾有“汉太史司马故里”碑,至今仍有司马姓氏的居民。

可以这么说,命运可能将这个不幸的家族分在了两处,但实质上,它们是一体的,就像华山在陕西,中条山在山西,中间被黄河分开来一样,古人依然认为两山一体。

“司马迁线”,引出了夏文明的起源,还引发了一种新的历史观,即天下一家,是立于农牧分界线的亦农亦牧的观点。

天下一家,在孔子那里,还是一种文化理想,在司马迁,则成为历史观。如果说孔子的中国视野,主要还在两河流域,那时,两河流域的统一是最大的问题,而司马迁的历史视野,已不再是两条河的流域,他多了一条“司马迁线”,长城就在这一线。

因为司马迁时,黄河长江流域的统一已不再是问题,秦统一中国,就是统一黄河长江流域,后来楚汉相争,也是争黄河长江流域;汉初统一的最后一战,高祖战英布,也还是在两河流域;而吴楚七国之乱,则是黄河长江流域历史惯性的一次大反弹,此次平乱之后,东南一隅,江淮流域,才被彻底搞定,“两条河流,拥护一个王权”的目标,才得以完全实现。

于是,太史公的目光,转向了东北长城内外那一片,那里有茫茫草原,目光所往,视野所及,出现了一条新的历史地理线,就是“司马迁线”。后来的历史也见证了“司马迁线”,是一代王朝成长为一个帝国的利益线,也是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的运势线,控制那一线,就能把握地缘政治的主动权和历史进程的主导权。

那时匈奴是牧业文化的代表,活跃于长城内外的“司马迁线”上,趁秦汉之际雄霸草原。

《史记·匈奴列传》说,匈奴人是“夏后氏之苖裔,其始祖曰淳维”,而“淳维”原来就是夏桀的儿子,夏桀无道,被商汤伐于鸣条,流放于南巢(巢湖市),死后,其子迁往北野。

匈奴是夏族的浪子,这样就在同祖的名义下,通过和亲,形成血缘共同体,不光匈奴,还有西南夷,都是炎黄子孙,都有列传,因此,汉家的和亲政策,就是对血缘共同体的重建和确认。

从血缘认同出发,走向文化认同,开发文化中国。 (作者系历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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