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发芾

《大宪章》最灿烂夺目之处就是对王权的限制，尤其对征税权的限制。

1215年，英格兰贵族强迫约翰国王签订《大宪章》，约束王权，在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约翰国王即位后，当时的英格兰处于封建社会，封建习俗认为，国王应该自食其力。所谓自食其力，就是依靠其封建收入维持国王个人和政府的正常运转。这些封建收入也叫做常规收入，一般能够保证国王的正常需要。但在遇到突发公共事件尤其外敌入侵，需要组织力量保家卫国的时候，常规收入不足以应付事变，就需要另外创造收入，如开征税收等。这类税收叫做非常收入，正常情况下不能征收；在特殊时期需要征收时，还需要贵族们的共同同意；一旦突发事件结束，税收也就停止，不再继续征收。

约翰国王即位的时候，常规收入无法满足国王的需要。1204年，法王腓力二世宣布剥夺英国在法国的所有领土，诺曼底及其他一些地区并入法国。为了组织一支军队，跨越英吉利海峡收复诺曼底，约翰国王横征暴敛，未经同意任意征税，创造了大量非常收入，也极大增加了国内负担。

从1199年到1214年，约翰总共征收了11次盾牌金，总额近5万镑，是英格兰所有国王中征收盾牌金次数最多、数额最大的国王。根据封君封臣制度，国王的直接封臣应该根据其占领的骑士领的数量，每年为国王提供相应数量的骑士，为国王义务服务40天。从12世纪初开始，不亲自服役或服役数量不足的封臣，要向国王缴纳免役钱，也叫盾牌金。维护一名骑士一天的开支大概需要8便士，据此计算，传统盾牌金的标准是每个骑士领2马克（1马克为2／3镑）。约翰不但频繁征收盾牌金，还将盾牌金标准提高到每个骑士领3镑，相当于此前国王征收标准的3倍。约翰于1204年和1205年两次征收盾牌金，却并未出征欧洲大陆。一切都表明，约翰国王有可能将盾牌金这项非常收入变成经常性收入。这自然引起贵族的极大警惕。

由于无度搜刮，任意征收，约翰王国库充裕，储备至少有20万马克，差不多成为英格兰历史上最富有的国王。约翰据此于1213年发动了对法国的战争，很快就耗尽了财政储备。1213年国王再次征收盾牌金，税率为每个骑士领3马克，但遇到抵制，征收到不足预计的20％。约翰从法国回国后，气急败坏，立即召见拒绝缴纳者，严责立刻完税。贵族们意识到，约翰已经无药可救，他永远不能学会如何谨慎自制地运用权力。为了自保，贵族们联合起来对约翰动手。1215年5月3日，贵族们宣布停止对约翰的效忠，走向武装反抗。随后贵族们起草了《大宪章》。走投无路的国王被迫签署大宪章。

《大宪章》共63条。虽然条文并未明言，但63条均含有国王必须遵守国家法律和习惯法的暗示。一个谨慎的统治者应当经常公开地咨询其治下的重臣、教士及平民，尤其当他准备进行重大的政策调整或增加重税时。《大宪章》的几处条款制约了国王的征税能力。《大宪章》第12条规定：“如非为我方人员支付赎金，为国王长子举行骑士册封礼，或筹办国王长女的首次婚姻及其他合理抽税理由，则不得在全国协商前，抽取盾牌金或协助金”。这一条虽然特指盾牌金和协助金，但体现了“不同意无纳税”的普适性原则。第14条规定：“为了征收协助金或盾牌金而进行财产估价，因而必须获得民众意见时，王室应当逐一致信大主教、主教、院长伯爵及大贵族。王室还应通过郡长、治安官及其他重要官员提前至少40天，通知时间、地点，并在召集信中，陈述召集理由”。这一条则对同意原则做了详细的可操作的程序性规定。

《大宪章》最灿烂夺目之处就是对王权的限制，尤其对征税权的限制。为了征税，国王被迫召集全国各阶层进行协商，无意中推动了议会制度的建立。后来的人们对《大宪章》进行扩张解释，使其成为适用于所有社会成员的权利宪章。

（作者系财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