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病毒:人类世的生命同伴与历史主体

作者:阳小莉  2021-10-26 19:24  新传播    【字号: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愈演愈烈,知识界开始从疫病、灾难、生命政治、国家治理、国家合作等层面展开对疫情的反思。本文旨在对病毒的哲学、文化意涵,和病毒所启示的人与病毒、人与自然的关系的生态伦理做出初步思考。首先,在病毒与人的身体和伦理关系上,病毒与人处在一种敌人和同伴的辩证关系之中。病毒内在地构成人类,也潜在地威胁着人类。病毒的侵入迫使我们不得不寻求与之共生的可能。其次,近年来愈加频繁爆发的全球疫病具有显著的人类世特征,也即,这种跨物种传播的动物源性病毒是全球生态环境持续遭到人类活动破坏的症候和后果。新冠病毒所引发的全球大流行应该唤起我们对于全球变暖所可能引发的一系列未知疫病的警醒。最后,病毒在哲学、社会和感知层面上形塑了一种新的时间感、历史性和速度感,成为了人类世一个新的历史主体。病毒创造的独特的“病毒时间”和“病毒速度”与人类对时间、历史和速度的感知的交叠和纠缠,从根本上改变了病毒作为一个来自自然的他者的角色。在这个意义上,病毒已经成为人类生活、社会和历史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病毒开启的时间和速度也必将促使我们反思自然和其他非人类物质和力量对我们的整体性反噬。与此同时,新冠疫情也提示我们反思我们对可能到来的超级灾难的准备。


对莫顿而言,“内爆整体论”形象地展示了人类与非人类在人身体之中的一种美妙的共存和团结。这种团结,在莫顿看来,不仅仅只有生态伦理意义,而且有助于我们对于一种“生态共产主义”(eco -communism)的理解。莫顿整本书的基本论述就是用一种生态哲学的共存和团结去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必须要指出的是,莫顿的“生态共产主义”是一种更加美学和体验意义上的,而非政治和社会意义上的——尽管“生态共产主义”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政治社会意涵。作为对象导向本体论者 (object-oriented-ontology)的莫顿,坚持对象导向本体论者代表人物格雷厄姆·哈曼所提倡的理念,认为“美学是所有哲学的基础。”[4]因而,莫顿的“生态共产主义”并不是一般政治社会意义上的共产主义政治行动或者社会理想,而是一种美学、体验和情动意义上的人类与非人类的共生体验。病毒存活在我们的身体之中,并作为构成人类之为人类的非人类物质,这本身所唤起的对于生命和美学的体验和感受就是一种共生愿景的实现。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生态共产主义”业已实现的蓝本。尽管我们目前还继续遵从现代生物学分类将自身视为一种“智人”的有机物种,但人与病毒的共生现实,从根本上已经颠覆了这种生物学分类法。诚然,人与病毒在生命形式上有很大差异。但这差异本身,对莫顿来说,不能构成理解我们作为人的本质的唯一基础,也不是区隔人与病毒的鸿沟。

事实上,从人类与病毒遭遇的历史来看,即便侵入性、带有强病毒性的病毒最终也并不是为了消灭人类。我们目前往往诉诸的最惨痛的关于病毒的历史记忆是中世纪发生在欧洲的黑死病。尽管当时黑死病杀死了欧洲将近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病毒却并没有完全消灭人类。因为从病毒本身的生存来看,永远需要宿主的它们,必须学会与人类共存。它们本身无法离开宿主而单独存活。因而,为了自身的保存,病毒也必须保存我们。反之,对于人类也一样,我们保存自己的一个方面其实也是保存了一部分病毒在我们的身体之内,让它们与我们共存。

当然,并不是每一种病毒都可能对我们的健康和生存有益,如这次的新冠病毒。但我们作为似乎更有力量的人,也没有能够阻止病毒进入我们的身体,并听任它们与组成我们身体的其他生命和物质碰撞、结合并发生无数次我们并不知晓的反应。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又必须承认病毒本身具有强大的生机力。它们能够从动物的身上转移到我们的身上,这种跨物种生存的能力是应该让我们惊叹的。病毒的生机力也正体现在它们这种独特的生存方式上。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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