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中叶美国海军佩里舰队眼中的澳门

作者:刘啸虎  2021-08-10 11:25  新传播    【字号:  

19世纪中期美国海军佩里舰队观察下的澳门,更多是美国人眼中(或文化印象中)的澳门。佩里舰队将彼时的澳门简化为几个“澳门符号”去理解和观察,澳门本身的角色只是历史和政治的舞台。佩里舰队眼中真正的主角,是澳门这个舞台上的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即衰败没落的老旧帝国和如日中天的新兴帝国在澳门如何表现。至于生活在澳门这个东西文化交融之地、保持着独特生活方式的中国人,于佩里舰队而言更多只是一种文化猎奇的观察对象而已。


三、佩里舰队眼中的华人与中国

如前所言,佩里舰队眼中真正的主角,是澳门这个舞台上的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即衰败没落的老旧帝国和如日中天的新兴帝国在澳门如何表现。至于生活在这个东西文化交融之地、保持着独特生活方式的中国人,在他们看来,更多只是一种文化猎奇的观察对象而已。如华南一带沿海的疍民,一直是近代到访中国的西方人颇感兴趣的对象,佩里舰队同样不例外:“此地港口不适合停靠大型船舶,锚地位于沙沥(Macao roads)外,距澳门城有数英里之遥。不过,此地虽一切商业活动的景象俱稀少,却一直因疍家(Tanka)船队川流不息的往来而生气勃勃。疍民们操船往返于澳门本岛和自广州、香港而来的汽船之间,摆渡旅客行人。”[28]威利特·斯伯丁更是有亲身的接触:

军舰离岸有一段距离,我们乘坐华人的“快船”(fast-boat)。这种跟着大船讨生活的小船在其他那些国家很少见到。一方面是考虑到跟随大船能轻松干净一点,长时间暴晒在又新鲜又毒辣的大日头底下划船很是受罪。而另一方面,华人船家几乎不用交税。一艘“快船”有三四个人划桨,船也是船主和一大家子人浮动的居所。船经常被雇去充当战船,每月只能拿到很少一点钱。他们一直是随处可见,不是去就是往,总是在黄埔(Whampoa)、香港和澳门之间呈三角状飞快地穿梭。……“快船”这个名字其实并不恰当,除非遇上好风。每当这时候,它们宽大的主帆被风鼓动,在水上急速如飞。快船的构造呈楔形,长约二十英尺,船上专门隔出一小块地方,下面铺上席子,给船客坐。甲板能掀动,水手们就蜷着身子,在甲板底下睡觉。自从“住在鞋子里的老妇人”(old woman who lived in a shoe)那时候以来,同一个空间中能装下这么多人,这方面再没有什么能超过华人快船(Chinese fast),或者叫疍家船(tanka boat)。除了做饭、储水和备用桅杆所占的空间,还有一方小小的神龛。神龛前面一炷线香常燃,供奉着他们的守护神。这座人满为患的城池不断接纳新的居民,居民的容身之处随之越来越多,环境愈发拥挤不堪。应该去向那些如蜜蜂一样活在世间的人学学,如何经济地利用空间。[29]

《住在鞋子里的老妇人》是一首著名的英国童谣。以此作为比喻,猎奇化的、不可思议的“东方”乃19世纪西方人观察中国的常见角度。这样的描述之中,优劣高低的判定不言自明。正如有学者通过对爱德华·赛义德(Edward Said)东方主义(Orientalism)话语的研究指出,这是将东方设定为西方之“他者”,使西方体认到并确认自身文明的意义和价值。[30]再如佩里舰队对疍家女性的观察:“华人疍家少女身穿艳丽的服饰,在风平浪静、水波微漾的海湾中摇浆划动着自己的小船,一派生动活泼。从海湾上方的阳台外廊远眺,整个海湾尽收眼底,她们一个个状若天仙。但是,如果走近了去搭船,她们的形象就变得俚俗粗糙,露出了真实。”[31]威利特·斯伯丁因有亲身接触的经验,记录更加生动详细。[32]这些记录,几为有意去营造“先进”与“落后”“文明”与“蒙昧”的反差。

严格来说,佩里舰队对于澳门的华人并无独特的观察,而是将香港、广州、澳门的华人横向视为一体,纳入其对整个中国和中国人的观察范畴之中。如随舰游记作家巴亚德·泰勒便对澳门着墨甚少,而对“肮脏”“落后”的中国大加鄙夷,认为中国人在人种和外形上即是低劣民族。[33]尤其是佩里舰队曾在香港、广州、澳门三地雇佣过一些华人水手和仆人,这简直成为舰队人员眼中集一切低劣质量于一身的“标本”:

那些舰队雇来船上干活的中国人,一直感觉海军的口粮配额满足不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尽管美国军舰上的口粮已经远比其他任何国家的海军口粮都量大丰富质量高。一般是每十名美国水兵一起开饭,共分两份口粮,并接受自掏腰包换取口粮。但是,中国人堪称是最肮脏卑劣的东西,不仅独吞发给他们的整份口粮,而且会跑到甲板上去捡一切能捡到的、人家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还总围着舰上的厨师讨要铜锅里刮下来的剩饭。


[28]Matthew Calbraith Perry, Lambert Lilly, Francis Lister Hawks, Narrative of the Expedition of An American Squadron to the China Seas and Japan: Performed in the Years1852,1853, and1854, under the Command of Commodore M. C. Perry, P.164.

[29]J. Willett Spalding. The Japan Expedition: Japan and Around the World. An Account of Three Visits to the Japanese Empire with Sketches of Madeira, St. Helena, Cape of Good Hope, Mauritius, Ceylon, Singapore, China, and Loo-Choo, PP.88~89.

[30]周宁:《异想天开:西洋镜里看中国》,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2页。赛义德更直指其为“文化霸权所具有的令人生畏的结构”。见爱德华·赛义德:《东方学》,王宇根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第32~33页。

[31]Matthew Calbraith Perry, Lambert Lilly, Francis Lister Hawks, Narrative of the Expedition of An American Squadron to the China Seas and Japan: Performed in the Years1852,1853, and1854, under the Command of Commodore M. C. Perry, P.164.

[32]J. Willett Spalding. The Japan Expedition: Japan and Around the World. An Account of Three Visits to the Japanese Empire with Sketches of Madeira, St. Helena, Cape of Good Hope, Mauritius, Ceylon, Singapore, China, and Loo-Choo, PP.88~89.

[33]Bayard Taylor. A Visit to India, China, and Japan in the Year1853. G. P. Putnam & C.1855.又可参见[美]约翰·海达德:《中国传奇:美国人眼里的中国》,何道宽译,花城出版社,2015年,第279~305页。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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