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病毒:人类世的生命同伴与历史主体
2021-10-26 19:24 来源:深圳社会科学
这种颠覆性的历史性同时也伴随着一种新的时间感的产生。在我们为了对抗病毒,将我们自身、社群与外界隔离,进而让我们的生活和社会几乎停止运转的时候,病毒时间开启了。当病毒在全世界扩散时,全人类不得不处于同一种时间:病毒时间。这种病毒时间,被延长成人类煎熬的每分每秒,也同时被缩减为病毒肆虐的争分夺秒。这种病毒时间的强大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完全悬置了人类构建的生活、社会和历史时间。后者几乎已经完全被前者取代和改变。在病毒进入我们身体和社会的时候,我们就被带入了一种由病毒塑造的时间感和书写的历史性中。我们无法拒绝,也无法逃逸。因此,人类历史与自然历史的不可分割,不仅仅是人类活动构成了自然历史和变迁的一部分,而自然历史及其变动也反过来塑造人类活动,构筑人类的时间体验,并书写人类历史。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过程。
病毒时间所创造的时间感,并不是哪一个国家或群体独有的,而是全球性的、地球性的。这也可以说,人类世病毒为我们重新设置了一个行星时间(planetary time)。这个行星时间把人类拉入一种星球存在。其中,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只不过是偌大星球上的一个物种而已,哪怕我们看似暂时位于其中的高位,这个星球上仍然有那么多的生命、物质和地质力量可以轻易地伤害乃至摧毁我们这一物种。对人类来说,这也毋宁说是一种末日时间 (apocalyptic time)。齐泽克在讨论我们在末日时代的生存时提出末日时间和末日节点。他认为,“有三个末日节点:生态崩溃,生物基因技术将人类降格为可操作的机器,以及我们生活的完全数字化控制。在所有这些水平上,事物都在接近零点,‘最后的时刻正在逼近’——此处,是爱德·埃尔斯(Ed Ayres)的描述:‘我们正在被某些事物所撞击,因其完全超出我们的集体经验之外,我们看不见它,即便种种迹象已经相当明显。对我们来说,那个‘某些事物’就是一阵闪电般的生物和物理变异,它们正发生在一直供养我们的世界之上。’” [12]齐泽克引用的埃尔斯恰切地描述了这样一种变幻莫测的临界状态。同时,这也是一种极度迷茫状态,它超出我们的集体经验之外,我们似乎也并没有看见它潜伏着的危险和它不时发出的警告,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与我们面对病毒的入侵一模一样,看不见病毒在何处,因而茫然无措。病毒先是寄居于非人类动物身体,进而走进人类的躯体和社会,而这只是星球性生态崩溃的冰山一角。或许我们最需要反思和担忧的是,在与病毒的每一次交锋中,我们不一定总是那么幸运。我们的科学和医学不会完全真的杀光它们,它们会像幽灵一样环绕着我们,等候着更好的时机,再次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