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学》理解儒学的意义及局限—兼论统合孟荀

作者:梁涛  2021-08-10 11:24  新传播    【字号:  

儒学包含了成己安人、“为政以德”与推己及人、“为国以礼”两个方面,前者由道德而政治,可称为孔孟之道,后者则由政治而道德,可概括为孔荀之制。《大学》主要是对前一方面内容的概括和反映,虽然抓住了儒学的核心思想,但只是儒学的一个方面,并不全面。《大学》在宋代受到重视,并非因为其回应了“性与天道”的信仰问题,而是因为北宋灭亡后,统治者将失败的责任推给王安石变法,不再允许谈论制度变革,而试图通过道德完善实现社会改造,出现了内在化转向,《大学》在这一过程中,经朱熹的诠释而成为儒学的核心经典。今天讨论儒学,首先应超越狭义的道统论,统合孔孟之道与孔荀之制,发展出更为完备的儒家思想体系,笔者由此提出新道统与新四书的构想。


水准,又是实用的。然而王安石发动的熙丰变法(1069年~1085年,又称熙宁变法),却引起保守势力的激烈反对。元丰八年(1085年),宋神宗去世,宋哲宗即位,高太后垂帘听政,起用司马光为宰相,保守派接掌政权,恢复旧制,大开倒车,新法几乎全被废掉,史称“元祐更化”。元祐八年(1093年),高氏去世,哲宗赵煦开始亲政,于次年改年号为绍圣(1094年~1097年),恢复熙宁、元丰变法,保守派失势,大部分变法措施重新付诸实施,史称“绍圣绍述”,又称后变法时期。但此时的变法已丧失了王安石的理想主义初衷,改革精神化为乌有,道德上毫无顾忌,贪赃枉法,肆无忌惮,拒绝革除任何改革体制的弊端,对那些继续反对改革的保守派(“元祐党人”)进行史无前例的残酷迫害,皇帝好大喜功,奢侈无度,整个社会道德沦丧。恢复的变法不仅没有革除弊政,反而聚集了一批声名狼藉之辈,最终招来女真人的入侵和北宋王朝的崩溃。1127年,南宋王朝建立,改革计划、措施宣告破产,声名扫地,没有人敢再公开鼓吹改革。这时出现了一个“道德保守主义者”的集团,他们抨击各项改革措施毫无价值、不合时宜、不道德,应当加以唾弃;同时坚定不移地认为,北宋灭亡的近因虽然是恢复变法时期,但潜在的危害则来自最初的变法本身。王安石将功利置于道德之上,又将国家置于社会之上,本末倒置,犯了根本性的错误。出于对变法及其恶果的强烈反感,他们不仅支持保守主义,而且身体力行,在对儒家经典的解读中极力强调道德,坚信道德的方法是唯一的出路,必须旗帜鲜明地弘扬儒家正统道德原则。[13]这种正统观念就来自《大学》,核心是认为建立秩序的关键在于“正心”“诚意”,这成为朱熹新儒家学派的一个口号。既然变法的大门已经关闭,制度变革成为不可提及的禁区,权力被高度集中在皇帝手里,至高无上的专制君主是唯一的关键。“如果能给皇帝注入新的动力,他就有可能改变政府。这就是伟大的新儒家朱熹教导皇帝治国在于齐家、齐家在于修身、修身依靠正心诚意的奥妙。皇帝必须正其心,诚其意。不是濳研儒学的人也许会觉得这样的教导与国事无关,但是,作为早期道德保守主义者的继承人,新儒家却相信,当任何可以设想的制度改革和其他措施都不能治愈专制主义的病症时,这才是纯正的儒家救弊良方。”[14]“总的来说,新儒家哲学倾向于强调儒家道德思想中内向的一面,强调内省的训练,强调深植于个体人心当中的内在化的道德观念,而非社会模式的或政治架构当中的道德观念。”“在新儒家学者的头脑中,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和内心的思想。它们倾向于转向内在。”[15]刘先生虽然所说的是宋代儒学的整体走向,但同样有助于理解《大学》地位的变化。正是南宋儒学的内在转向,使得《大学》受到人们的关注,并经朱子的诠释,一跃成为儒家的核心经典。

其实早在北宋时期,《大学》就已受到了二程、张载的关注,其对《大学》的论断对朱熹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一时期也出现了司马光的《〈大学〉广义》、王拱辰的《〈大学〉轴》这样的诠释性著作,司马光关于为政的关键在于正心、诚意的主张,也被以后的宋高宗所欣赏。但整个北宋后期学术界,居于官学地位的是王安石新学,“自王氏之学达于天下,其徒尊之与孔子等……行之以六十余年”,[16]王安石主张制度变革与《大学》倡导的修身为本存在认识上的分歧,以上学者往往也对王安石变法持批评和反对的态度,故《大学》尚未被主流学术界所关注。到了南宋,随着政治形势的反转,王安


[13][14][15]刘子健:《中国转向内在》,赵冬梅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6~37页。

[16][宋]陈渊:《十二月上殿札子》,《默堂集》卷十二,四库全书本。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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