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现象学—从海德格尔、列维纳斯到儒家*

作者:朱刚  2021-08-10 11:24  新传播    【字号:  

哲学曾被规定为一种回家的冲动。但“家”可以区分出三种不同意义:首先,作为亲亲人伦关系的家;其次,作为人类栖居之场所的家;最后,作为人类的终极归宿和安身立命之所的家,即终极的意义源头意义上的家。当哲学被规定为回家的冲动或思家之情时,这里的“家”其实是就第三个意义而言的。但它既然被称为“家”,那么这一事实就已暗示出它与前两个意义上的家有着隐秘关系。事实也正是如此:在人类的文明史或哲学史上,儒家正是以亲亲人伦之家为终极的意义源头;列维纳斯也以自我与他人之关系—其原初形态正是亲子关系—为人的最终归宿;而后期海德格尔则以作为栖居之所的家为他所理解的终极家园—存在—的显现场所。海德格尔、列维纳斯与儒家对于家的思考,尤其是对于家与终极的意义源头之关系的思考,构成了三种不同的家的现象学。


既然人在本质上已经被归属于存在,而存在又是那“威临一切者”“强力-行事者”的,所以,人在本质上也就是那“威临一切者”,从而也就是在此意义上的“最森然无家者”:“但人也是这deinón……因为他被标明为强力-行事者。”所以,人就“是在某种源初统一意义上的双重deinón,人就是tó deinótaton,最强力者:能在威临一切者的笼罩中强力-行事。”而人的这种“强力-行事”的本质,恰恰就是要冲破一切熟悉的本土家园的藩篱,向着人的本质—存在—筹划自身:“人是最森然无家者(das Unheimlichste),这不仅是因为在如此领会的无-家(Un-heimlichen)中有着他的本质存在,而且还因为他跨出了、逃离了他首先和通常习以为常的本乡故土的(heimischen)边界,因为他作为强力-行事者跨越了本土的(des Heimischen)界限,而且恰恰就是向着那在威临一切者之意义下的无家者(das Unheimliche)方向而去。”[22]人的本质归属于存在,而存在是超越本身,它使得一切存在者存在而自身却不能安于、束缚于一切存在者。所以人之所以从根本上是无家可归的,是因为存在作为“威临一切者”已经征用了我们:“人被强求进入这般的亲-在中,被抛入这般存在的亟需中”;所以“那威临一切者作为这样的一个威临一切者,为了发威显力,显现出来”,[23]就必然“不让我们安于本土”、安于家园,而是让我们“背井离乡”“apolis(失损其所),无邦无所,孤-寂,无-家(Un-heimliche),在存在者整体中走投无路,同时又无规无矩,无章无法”[24]。所以即使人们曾经“耕作经营与呵护照料本乡故土”,“其目的”也是“旨在从家乡中突破出去和让那威临一切、施威于他的东西袭涌进来”,最终“存在自身将人筹划到这条沟壑纵横的出离路径上,而这种沟壑纵横的情形就逼迫着人从自身那里出离,出溜到存在的近旁,目标是使存在开动起来。”[25]所以,“使存在开动起来”,就是人的本质、人的命运。为此,人必须作为“最森然无家的”,才能“是其所是”[26]。在这个意义上,海德格尔强调:“是最森然无家者”就不只是人的一种偶然特征,“就像在此之外人还有些什么别的特性一样;相反,这句话要说的是:恰是最森然无家者这回事,才是人之本质的基本特征,所有的一切其他的特征都总是必须要划入此基本特征之内。”[27]于是,“一个这样的存在者[即最森然无家者]应当被隔绝在家灶(Herd,/家庭、灶火)与乡议(Rat)之外。”[28]但对人之本质的这样一种理解,即“人是最森然无家者”,毕竟是海德格尔从希腊哲学与悲剧中引出的,因此正如海德格尔本人所说,它给出的是“关于人的本真的希腊式定义”[29],是从存在论视野出发的关于人的定义。不消说,如果我们跳出希腊式的存在论视野,比如从犹太-基督教的神学视野出发,抑或从


[22][23][24][25][26][27][28][29]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王庆节译,第174~175页,第188页,第177页,第188页,第188页,第175页,第190页,第175页;Martin Heidegger, Einführung in die Metaphysik, SS.115~116, S.124, S.117, S.125, S.125, S.116, S.126, S.116.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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