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传统与开启新局:武德、贞观时期的文坛*

作者:刘 顺  2020-05-14 11:19  新传播    【字号:  

唐初史学大兴,儒家天人之说由之反弹,此时期文学之题材选择、价值定位及风格偏好莫不受其影响。


“乐者乐也,人情所不能免也”,人生天地,感物生情,“夫物之代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情之流荡,生无穷之欲,故先王之乐本于情性而能稽之度数,节之礼义。《毛诗序》虽倡以情言志,主志出于情,然情非志,以情言志即以志化情。而唐初政治文化多有取法的董仲舒之情性论中,董氏以“身之有性情也,若天之有阴阳也”[1],“性”有善质而非善须待后天之教化方能为善。情虽亦因生而有,但“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故情乃恶之根源。时入魏晋,经学衰而玄学盛,圣人有情无情遂可讨论,及陆机倡“诗缘情而绮靡”已欲与“诗言志”并辔通衢。故而,武德、贞观之时,“情性”与“情志”的讨论语境,较之天人、文质同样复杂。唐初在此问题上所以引发后世学者之关注,要在“情志一也”理论的提出:

诗者,人志意之所之适也;虽有所适,扰未发口,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言作诗者,所以舒心志愤懑,而卒成于歌泳,故《虞书》谓之“诗言志”也。包管万虑,其名曰心;感物而动,乃呼为志。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言悦豫之志则和乐兴而硕声作,忧愁之志则哀伤起而怨刺生。《艺文志》云“哀乐之情感,歌咏之声发”,此之谓也。正经与变,同名曰诗,以其俱是志之所之故也。[2]

与陆机“诗缘情”之说出于士人之手为民间见解不同,孔颖达“情志一也”之说出自庙堂,由此可以推见“情”之位置在官方思想中的提升。儒家诗教中对于“情”的警惕与净化,本源自于在缺乏制度约束时代,对共同体道德状况的预期。故而,官方对于“情”的认可,其要因之一,实为律令体系的建设与完善及国家对社会整合能力的提升[3]。其要因之二,则为对“人情”乃教化与整合社会所以持久有效之基础的认识。而“情”有风俗、情实之意,也可见出国家在整合社会时对于社会的顺应。

夫礼者,经天纬地。本之则太一之初。原始要终,体之乃人情之欲。夫人上资六气,下乘四序,赋清浊以醇漓,感阴阳而迁变,故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喜怒哀乐之志,于是乎生;动静爱恶之心,于是乎生。精粹者虽复凝然不动,浮躁者实亦无所不为,是以古先圣王,鉴其若此,欲保之以正直,纳之于德义。[4]

人性本静,感物而动,则为喜怒哀乐之志、动静爱恶之心。性志乃一体一用,而此处“喜怒哀乐之志”实为喜怒哀乐之情,故“情志一也”,性情亦为体用,情在性中,性因情见。唐初“情性”常联组出现,但因此体用关系,情为性之象,性之实际影响已远不及情之重要[5]。然而制度设计上的先天缺陷以及制度运行中的成本限制,让对历史兴亡有敏锐感受的儒家士人,于为政者之道德犹念兹在兹:

并以中庸之才,怀可移之性,口存于仁义,心怵于嗜欲。仁义利物而道远,嗜欲遂性而便身。便身不可久违,道远难以固志。佞谄之论,承颜候色,因其所好,以悦导之,若下坂以走丸,譬顺流而决壅。非夫感灵辰象,降生明德,孰能遗其所乐,而以百姓心为心哉?此所以成康,景千载而罕遇;癸、辛、幽、厉靡化而不有。毒被宗社,身婴戮辱,为天下笑,可不痛哉![6]


[1]董仲舒:《春秋繁露·深察名号》,凌曙注,中华书局,1975年。

 

[2]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6页。

 

[3]“立法原理方面,在汉武帝史实独尊儒术后,诸儒不断鼓吹建立礼(德)主刑辅、失礼入刑的法则,初步实现于西晋泰始律、令,而确立于隋唐律、令。就这个意义而言,西晋至隋唐可说是先秦以来儒学在礼律方面最具体的实践,并非如学界一般所说已经转衰。”高明士:《律令法与天下法自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2页。

 

[4]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2页。

 

[5]《晋书·文苑传论赞》:“夫赏好生于情,刚柔本于性。情之所适,发乎咏歌,而感召无象,风律殊制。”《周书·王褒庚信传论》:“原夫文章之作,本乎情性。覃思则变化无方,形言则条流遂广。虽诗赋与奏议异转,铭诛与书论殊涂,而撮其指要,举其大抵,莫若以气为主,以文传意。”

 

[6]姚思廉:《陈书·后主纪论》。

编辑:新闻中心-实习生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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