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乡土小说中农民性观念的现代嬗变*

作者:廖斌  2021-08-30 15:17  新传播    【字号:  

新世纪乡土小说抒写了农民性观念的现代嬗变。随着现代性在乡村楔入和现代传媒及消费主义影响,进城与在乡农民的性观念表征为从正统、保守、禁锢、压抑到解压、复苏、宽容、开放的特征,农民对“身体”有了审美眼光与自主支配;城市商业文化、畸形发展观、性解放思想进一步催生“性”的商品交换逻辑,加剧乡村性泛滥与放纵,性/爱分离,乡村正义伦理趋于崩解,呈现混乱与失范的面向,显示了乡村心态和农民行为的两极化、两面性、过渡化的复杂样貌,乡村内外交困、形神俱散。新世纪乡土小说的性叙事聚焦“人性关怀”和“社会反思”主题,与当下社会转型耦合、与时代变迁同构。


社会学家周晓虹有一个研究结论:“传统中国提倡男女授受不亲,两性婚配遵循媒妁之言,尽管‘五四’动摇了传统的根基,但风暴雨式的革命所倡导的‘禁欲主义’却使得1978年前的中国与60多年前一样鲜有变动,但后来30多年中发生的一切足以使人瞠目结舌:中国人在两性关系上的变化可能比GDP的增速还要快。”[16]周氏的这句断言,不仅是针对进城农民而言,相对于居乡在乡的子民同样适用—“性”道德的大面积失范、开放正在乡村发生、蔓延。

刘庆邦小说《风中的竹林》抒写的正是我们视为乡村“道德堡垒”的崩塌,表达了对乡村物是人非的悼挽,以及正义传统断零的现代体验。小说以“最后的贤者”老汉方云中为视角,叙述了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村庄伦常乖违,农民“性道德”沦丧,性观念恶变的溃退境况。小村庄原来有两千多口人,曾经鸡鸣狗跳炊烟袅袅,但青壮年纷纷进城打工,这个空心村的留守人员基本上都是386199“部队”。无所事事的老人、无人看管的孩童只有两个去处,老头子爱去朱连升的小卖部,老太婆青睐到方长山家闲聊。除了那片风中的竹林,方云中的活动场所就只有这两处。但是,村民们的思想行为骤变给方云中带来无比的痛心、感慨和忧虑。在小卖部,人们交口称赞朱连升的儿子孝顺,艳羡朱连升是“最幸福”的人,因为儿子带他去城里洗浴嫖娼(这不免让人想起朱文的《我爱美元》,儿子邀请父亲“吃鸡”的情节,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方长山家的“妇女闲聊录”也一致认同朱连升的生活方式,认为这种方式是“大势所趋”。尽管方云中出于义愤担忧和维护乡村伦理,不遗余力批驳这种观念和行为,但他找朱连升诘问,他向村长献言,却如同陷入无物之阵,匪夷所思的思想嬗变、道德滑坡令他仰天长叹。甚至村长自己就光明正大地乱搞留守妇女。一个千年古村落就这样彻底“乱套”了。更具反讽意味的是,当方云中病逝之后,他的女儿竟然也为父亲“扎了三个小姐”。新世纪初“最后的贤者”的无力回天和抑郁而终,与1980年代末“最后的鱼佬儿”福奎的“愚顽守旧”与“不肯上岸”,大有相映成趣的互文性质和互补功能,如果说后者表征改革开放狂飙突进期,古典农耕文化的外在的生产、生活方式的式微,那么,“最后的贤者”的失败,则毫无悬念地表征了新世纪以降乡村社会的内在“灵魂”—伦理道德的彻底失落。乡村“内外交困”“形魂俱失”的格局已然形成,至此,古老乡土中国全面“消逝”接近尾声,新生接踵而来。


[16]周晓虹等:《中国体验:全球化、社会转型与中国人的心态嬗变》,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22页。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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