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乡土小说中农民性观念的现代嬗变*

作者:廖斌  2021-08-30 15:17  新传播    【字号:  

新世纪乡土小说抒写了农民性观念的现代嬗变。随着现代性在乡村楔入和现代传媒及消费主义影响,进城与在乡农民的性观念表征为从正统、保守、禁锢、压抑到解压、复苏、宽容、开放的特征,农民对“身体”有了审美眼光与自主支配;城市商业文化、畸形发展观、性解放思想进一步催生“性”的商品交换逻辑,加剧乡村性泛滥与放纵,性/爱分离,乡村正义伦理趋于崩解,呈现混乱与失范的面向,显示了乡村心态和农民行为的两极化、两面性、过渡化的复杂样貌,乡村内外交困、形神俱散。新世纪乡土小说的性叙事聚焦“人性关怀”和“社会反思”主题,与当下社会转型耦合、与时代变迁同构。


陕西作家侯波有一篇似乎不起眼的小说《郎的诱惑》,主旨讲的是乡村蒲剧团团长袁青子的戏班子在现代化冲击下,由盛而衰的经历,叹惋乡村文化的溃退与消逝。小说写到,某天乡村剧团突然接到一个神秘富豪的聘请进行专场演出,袁青子兴奋之余重整旗鼓召集散伙后在农村劳作和城里打工的演员、徒弟们应约,最后却沮丧地发现这个有钱的“大财主”—房地产老板高玉海,竟然是为了讨好满足自己的相好—本剧团里年轻貌美的女演员红霞“退隐”前的谢幕。这个被逐渐揭开的“秘密”令袁青子重振乡村文化的信心遭受无情打击,戏班子也随着袁青子的“悲哀觉醒”和红霞的“最终退役”而风流云散。《郎的诱惑》是当下乡村文化、风俗民情衰败的微缩典型。但笔者关心的是小说叙述的罅隙中勾连出的诸多“新与旧的冲突”,比如:现代文化对乡村传统文艺的冲击、宗教与世俗的争夺、金钱与艺术的较量(新富豪对穷戏班子的差遣)、父与子(师傅与徒弟)冲突等等。其中,袁青子的徒弟兼远房亲戚红霞的“被包养”,是这一小说的暗线,确证了乡村“性爱”背后的商品交换逻辑冠冕堂皇的登场,它使得“性”与“爱”分离,“爱”的成分稀释并遭到扭曲与畸变,“性观念”的功利倾向抬头,并在乡村部分农民中得到无声的欢迎。剧团团长袁青子虽然出生草根,但他有自己做人准则和道德操守,有底层生存的勇气和韧劲,他的徒弟说“这个世道已经变了”,而他则坚守自己的底线,认为红霞掺和到高玉海的家庭就是不道德的,但年轻的徒弟彩霞认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呀,早就没人管这号事了。大家都认钱哩,当个小三有什么啊,小三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呢,又有钱花又有人心疼”,徒弟天明也说,“师傅,法律上规定十八岁就算成年人了,个人做事个人担哩,她红霞自己长着脑袋,今年二十四了,她个人的事咱们掺和什么哩”,这些极具“现代”意识和现实质感的劝慰嘲笑了袁青子的“不合时宜”和“抱残守缺”,以及与徒弟的代际冲突。有学者认为,“在价值多元的社会条件下,代与代之间由于生活经历的差异而产生的价值判断可能相差甚远,因此导致代与代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增加”。[17]“小三”、“婚外情”、“包养”、“出轨”等原来在乡村“性”话语体系中惊世骇俗的词汇,今天不再被人深恶痛绝而变得稀松平常、随处可见,如果说《伙电视》时代的“性”的突然裸露与初显狰狞,证明农民具有某种被动性质,1990年代之后的嬗变,就不再是因为性的强力“楔入”,其间多少也有农民的自觉意识、个性苏醒和自我选择。“性观念”的商品化时代已经确凿降临乡村了。这也是“郎的诱惑”的真正含义所在。侯波的另一篇小说《肉烂都在锅里》正面写放映员丙发子落实国家“2131工程”的政策,定点到陕北杜岗村放电影,主要表现的是今日农村的文化生活与农民精神需求的新矛盾;其侧面却书写了乡村“性道德”体系的松动与解体,揭橥乡村社会“性”的保守观念松绑后带来的混乱。在杜岗村支书老杜家里,“儿媳妇的婚外情”引发了公众的“性趣”,小说写到,杜支书夫妻央请亲家丙发子规劝女儿满珍,好好安心和丈夫杜小松过日子,不要闹得全村舆论沸沸扬扬。于是,父女有如下对话:


[17]龚群:《社会伦理十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95页。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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