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政治哲学阐幽

作者:郑 开  2020-05-14 11:19  新传播    【字号:  

黄老政治哲学特征鲜明:既有别于老子无为政治哲学,也不同于庄子致力于浑沌与秩序之间的思考张力,更迥异于孔孟以来儒家德政理想。


然而《国语·越语下》《越绝书》等传世文献记载了不少范蠡言论,恰与马王堆黄老帛书若合符节,很值得注意。

既然黄老思潮绵延时间长、涉及范围广、包含人物多,同时思想上也呈现出杂糅兼综之特点,那么黄老学呈现出思想倾向矛盾甚至相反的现象便不足为奇了。总之,以上的讨论初步奠定了一个讨论黄老政治哲学的历史、文献之基础,下面我们围绕黄老学派代表人物及其著作展开研讨。

 

二、帝道:黄老政治哲学的轴心

黄老学的核心宗旨窅然难言哉!关于黄老学历史脉络、学派属性、资料文献、思想宗旨等问题,学术界长期以来聚讼不已,分歧莫甚。前人提出了一些看法,比如提揭黄老宗旨在于“无为而无不为”(司马谈以来),比如强调其重视“因循”(蒙文通),比如概括其宗旨为“君人南面之术”(张舜徽),比如将其学术特质归结为“新道家”(熊铁基),等等,都是颇具启发性、建设性的真知灼见,然而却有点儿意犹未尽、不够透彻之感。就是说,什么是黄老学的根本宗旨?这仍是一个悬而未决、有待深入探究的问题。我留意黄老学有年,却一直徘徊其外不得其门以入;近年来似乎若有所悟:我发现庄子屡言“帝道”(或帝王之道),这启发了我进一步探究黄老学著作中出现的更为频繁的“帝道”。罗根泽、饶宗颐都注意到了历史文献中经常提到“皇帝王霸”的现象,而在战国秦以及汉前期的黄老文献中最典型的说法则是“帝王霸”“帝王霸力”,也许“皇”是后世附庸增益所致[1]。最重要的是,“帝道”既与“王道”“霸道”并举,又内蕴了超乎“王霸”之上的深刻动机[2]

(一)首先,思想史上“帝”这个语词以及围绕这个语词展开的观念流衍值得探寻。殷商时期甲骨刻辞“帝”,几乎就是笼罩一切、表现着政治社会和宗教意识形态的核心语词。然而,殷周之际之所以是思想史的重要分界线,则是由于西周时期自觉启用了“天”代替了殷商的“帝”,以“天命”和“王道”作为论说政治的两翼:前者夺胎于殷商时期宿命性的“命”,后者确立了一种成熟的政治理念及其模式;而两者的思想基础都依赖于“德”。同时,“帝”这个语词及其表述的观念似乎归于沉寂,因为整个西周春秋时期思想世界之中,它(“帝”)已经边缘化了,不复有殷商时期的重要性。然而,春秋中晚期以来,特别是战国中期以降,伴随着“黄帝”形象出现于思想史,道家者流尤其是黄老学者开始热衷谈论“黄帝”“帝”和“帝道”,耐人寻味。有趣的是,黄老文献中出现的“帝”“帝道”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不同于日常语言中的含义。比如说,《孟子》里出现“帝”字凡11次,要么是指《诗》里称颂的、人格化的“上帝”,要么是指“帝尧”“帝舜”等历史中出现的圣王,不外乎日常语言的常用含义;董仲舒《春秋繁露》亦如此。然而《管子》《庄子》及马王堆帛书《经法》里面的“帝”“帝道”已不限于日常语言范畴,值得深入推敲。

倘若追问“黄帝”形象、“黄帝之道”出现于思想世界有什么必然性的话,则需要考察春秋中晚期迄至汉初数百年间恢弘无情的历史进程。始于春秋时期的“变法运动”此起彼伏、方兴未艾,乃是“礼崩乐坏”“王道陵夷”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只不过这种表现形式体现了制度设施层面上新创设;


[1]杨宽曾论证说,“皇”“黄”古通,“黄帝”为“皇帝”之字变,“黄帝本是上帝的化身,故为天下之所共祖耳。”(杨宽:《中国上古史导论》,《古史辨》第7册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89~209页)但我认为该说法过于牵强附会。秦始皇号称“始皇帝”,“帝”是主词,“始”“皇”都是修辞;而他之所以号称“始皇帝”的缘故,还需要历史地看,《史记》记载:“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余岁,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凌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备守,合从连横,驰车击毂,介胄生虮虱,民无所告愬。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曰皇帝,主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钟虡,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载严安书)

 

[2]郑开:《黄老的帝道:王霸之外的新思维》,《道家文化研究》第30辑,中华书局,2016年。

编辑:新闻中心-实习生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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