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勒东“娜嘉”形象的虚构、真实与文学史传统

作者:耿波 张安琪  2021-08-30 15:51  新传播    【字号:  

“娜嘉”是谁?这构成了《娜嘉》这部作品的核心问题。“娜嘉”有三重存在:在文学作品中,她是形象模糊、言语错乱的形象;在传记中,她是出没无常、社会地位模糊的“雷奥娜”,而在整个法国20世纪的社会大环境中,“娜嘉”又是一批处于劳动边缘、无所事事的女性们。“娜嘉”的三重存在,都以“非现实性”为共同点。通过“娜嘉”,超现实主义表明了他们对日常生活的基本态度。


第三、可疑的社会身份。娜嘉的社会身份是通过她的讲述一点点呈现出来的:娜嘉是她自己选的名字,因为这是俄语中“希望”开头的几个字母。她来自里尔,父亲出身富足家庭,娇生惯养但不会生计,母亲是一个勤于家计、有信仰的普通女人。娜嘉爱他们,但认为他们并不相配。两三年前娜嘉认识了一个大学生,因为不想他为难而离开了他,事实上她对他并不了解。娜嘉到了巴黎,但不知道在巴黎干什么。娜嘉起初在面包店或肉店工作,因为她认为这种地方要比其他地方更确保健康,即使面包店老板只给她每天十七或十八法郎的微薄工资。她住在艺术剧院附近,位于谢鲁瓦街的剧院旅馆。刚来巴黎时有好几个月住在马让塔大道上的斯芬克斯怪酒店(豪华酒店,实为风月场所),当时一位老年男子以叔父的身份来看望她。娜嘉的其他“朋友”则包括一位75岁的塞内加尔男子和一个美国人,前者每天晚饭后对她催眠,让娜嘉讲述一天的所作所为,加以赞扬或斥责,娜嘉认为是他保留了自己的道德底线;后者则试图在娜嘉身上寻找已故女儿的影子,总用女儿的名字叫她。娜嘉总是缺钱,为了生计曾经贩毒,但没能把可卡因带进巴黎;曾因为拒绝向一个登徒子出卖肉体而被打得满脸是血。

结合娜嘉自身的讲述和文本细节,以及作者的联想和暗示,可以推测娜嘉属于社会最底层,是一个“有时沉沦的女子”。她一度沦为有钱人的情妇和贩毒者,为了生存总被搅进一些低级不幸的事件中。这些堕落危险的生活真相使娜嘉本身诗意的形象又变得岌岌可危:她时而是恶魔,时而是最有灵感也最能给人灵感的超现实主义缪斯;时而是圣洁的天使,时而是尊严丧失殆尽的最可怜、最没人呵护的女人。娜嘉如此变幻不定,就连作者都被迷惑,以至于最后感慨道“真正的娜嘉究竟是谁?”布勒东向娜嘉提出关于“您是谁”的疑惑,而娜嘉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够得上它的高度的回答”:“我是游荡的灵魂”[14]。“游荡的灵魂”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她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局外人。娜嘉主动脱离了物质的枷锁,她来到巴黎并不是因为抱有生存的目的,而是想要了解人们忙碌的目的。她拒绝单调的工作、日复一日地稳定,而选择在面包店或肉店工作,坚持只要十七法郎的工资,多一分都不干,而且出于一种诗意的理解,认为这样的工作有利于健康。布勒东评价道:“她是那么纯洁,那么没有人间的牵系,那么看轻生活,而且是以一种那么美妙的方式”[15],他认同娜嘉的观点,工作是一种自我奴役的方式,对于认识自我毫无作用。二、彻底的精神自由。在巴黎的街道上,她“毫无目标性地在走”,那么纤弱,“好像不触及地面”,有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随时能进入天马行空的幻觉,在“无意识深处”触及灵魂的本质。布勒东曾在文中多次称娜嘉为“通灵者”,而娜嘉也常说,“赫莱娜(十九世纪欧洲著名通灵人),就是我”[16],这是一种自觉的诗性态度。兰波在《“通灵者”书信》中提到,诗人要尽可能使自己狂放无忌,成为通灵者。“打乱一切感官意识,以达到不可知。”[17]“包括一切形式的爱、痛苦、疯狂;他亲自去寻找自身……他要成为一切人之中伟大的病人,伟大的罪人,伟大的被诅咒的人……他在迷狂状态下,失去对他所见景象的理解力,真正有所见,真正看到他的幻象!”[18]娜嘉的游荡在这种意义上成为一种诗意栖居,寻找着奇异的、不可测度的、美妙的事物,实践超现实主义所追求的最彻底的自由。


[14][15][16][法]安德烈·布勒东:《娜嘉》,第86,103,93页。

[17][18][法]阿蒂尔·兰波:《彩画集》,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第168,174~175页。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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