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化规划的“以美育代宗教”

作者:单世联  2021-08-30 15:17  新传播    【字号:  

蔡元培所倡导的“以美育代宗教”是新文化运动的重要理念与实践,不但有效地配合了20世纪初的“非宗教运动”,也有力地提升了文艺在现代中国的独特地位,且与当代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文化产业”等文化行动直接相通。作为一项现代规划,“以美育代宗教”蕴含着价值分化、信仰自由和人道主义三个原则,而其成立与否关系到对宗教在中西文化生活中的地位、宗教与道德及宗教与民族文化的关系的判断。蔡元培的现代立场、道德关切和民族情怀表达了自觉的现代诉求,也忽视了宗教的终极关怀和精神价值及其顽强生命力。在主流知识分子的集体参与下,此项规划塑造了现代文化对宗教的冷漠心态,其影响至深且远。


艺术何以会有如此与宗教相似相近的经验?一方面,宗教衰落了,但真善美的伟大价值还在,而伟大的艺术杰作,就被认为是真善美的载体和显现。1836年,法国哲学家维克多·库赞在其名文《论真善美》中明确指出:“除了提供愉悦与功用,艺术不再能为宗教或道德服务……必须为了宗教而宗教,为了道德而道德,为了艺术而艺术……让我们接纳这一观念: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宗教。上帝通过真、善、美来向我们揭示他自身。”[40]艺术不但是纯粹的形式,而且具有超感性的内涵。英国艺术批评家克乃夫·贝尔认为艺术是一种“有韵味的形式”,由此激发的审美情感并不是一般的愉快,而是一种更深刻、更崇高的情感,也就是所谓的狂喜,它源于我们对形而上的“物自体”或“终极实在”的感受。[41]另一方面,现代艺术摆脱了延续数千年的艺术模仿论,现代社会也支持了艺术家的独立自由,而独立艺术在现代世俗世界被认为是人类行为的最高形式,无中生有创造艺术的艺术家被认为是“天才”。上帝创造了世界,艺术家也创造了一个世界—他不就是一个神、不就是上帝?在浪漫主义看来,“道义上的奉献、对人类进步的揭示,为了既定目标而不惜遭到嘲笑和嫉妒、付出最痛苦的牺牲和忍受贫穷,这就是任何时代真正艺术家的遗产”。[42]这样的艺术家,不就是圣徒?艺术家的似神性,在贝多芬这里表现得最明显。歌剧作家瓦格纳回忆14岁时在莱比锡音乐厅听贝多芬的A大调交响乐时的感受:“它对我的影响是难以描述的。此外还有贝多芬的容貌,当时有传布很广的石版画,知道了他的失聪以及他的离群索居。不久就在我心中产生了一幅无人可以与之相比的罕有的高尚和超人的图像。”[43]


[40]引自[英]蒂莫西·C.W.布莱宁:《浪漫主义革命》(2010),袁子奇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第55页。

[41][英]克乃夫·贝尔:《艺术》(1913),周金环、马钟元译,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第36页。

[42][匈]弗朗茨·李斯特:《论艺术家的地位》(1835),《李斯特音乐文选》,俞人豪译,人民音乐出版社,1996年,第9~10页。

[43][德]理查德·瓦格纳:《我的生平—瓦格纳回忆录》(2010),高中甫、刁承俊译,东方出版社,2009年,第22页。

编辑:郑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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